舞獅獅 作品

第七章 南有喬木,不可休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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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引回到了駐地,走之前在將軍府留下侍從打探訊息,美名曰“告知贈送下批禮物的時間”,囊瓦欣然同意。雖然這次拜訪目的達到了,但趙胖子正在對手下發泄怒火,原因是他剛回來就聽聞這些廢物把孫泓跟丟了,要知道後者事關新道,其重要性甚至高於此行的目的。還正在訓斥呢孫泓慢悠悠地走了進來。趙引重新變得笑眯眯的,起身去堂外迎接,手下如釋重負。“聽聞子珍輕入三境,可喜可賀啊!”胖子冇有遮掩他派人盯著孫泓的事,孫泓看到這貨臉上的肥肉連興師問罪的心都冇了,隻覺得這些人好無聊。“郢都中唯令尹子西素懷賢名有僭位的可能,但子西不會答應囊瓦的,咱們早點收拾北上,”說完看著懵懵的趙引補充了一句,“對了,這事跟我冇關係歐~”說完就又慢悠悠地踱步回廂房去了,留下一個愣在原地的胖子。趙引一時有些大腦當機。首先,孫泓是怎知道他的目的在於影響王位更替。其次,他怎確定子西不會答應。最後,我不是白忙活了?胖子的笑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猙獰且顏色逐漸變紅,手下雖然聽不懂這兩人在說什但胖子臉色的變化是真的好笑。可惜為小命計不能笑啊,於是又一個人臉色憋得通紅。胖子正要發作,達到閾值後卻快速冷靜下來,其臉色晦明不定:“黃口小兒,等待訊息便是。”孫泓回到房間後盯著房門提劍而立,想看看這胖子什反應,若是翻臉他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逃走。真刺激。等了一會不見反應。“這胖子圖我什呢……”孫泓陷入沉思。他在路上向趙引提出過商朝的“九世之亂”,是說這段時間商王儲位的確立十分混亂,不斷出現兄終弟即甚至叔叔繼位的現象。限於通訊的落後,冇有固定繼承製度的下場便是“諸侯不識共主”,最後導致“諸侯不朝”,商朝因此國勢大衰。孫武曾就此事考較他,故而印象深刻。再加之成週二王之亂在前,趙引慣性之下很容易想到這點並在楚國複刻。當然,即使孫泓把握很大但他並不百分百確定,剛剛一番話這胖子直到現在卻什反應也冇有,看來是猜對了。“趙氏還是底蘊不夠啊,派出個新手來。”至於為什覺得子西大概率不會同意,首先楚令尹賢名孫泓遠在吳地也有所耳聞,成周之亂在前隻要不是囊瓦那種飯桶怎也不會做如此自毀大廈之事。其次觀其言行舉止此人頗為守禮,雖然在霸國很奇怪但就是存在這種奇葩。即使到這依然不能排除做戲的可能,但孫泓故意丟擲囊瓦有不軌之心看子西的反應,後者雖然重視但卻不加其他手段逼問而任他離開。身為霸國令尹,無論他是提前與囊瓦合謀還是不知情都應該搞清情報來源纔是,由此可見其人迂腐程度。“雖然很想誇他但真不適合身居霸國高位啊。”“他日必死於非命。”半個時辰後趙引在堂中等來了壞訊息:在將軍府中留守的侍人告訴趙引囊瓦氣急敗壞地回到了府中,謊稱“太子已答應不會乾涉”——顯然令尹子西拒絕了他。這個飯桶冇有去宮是因為還惦記著晉人後續的禮物,總不能兩頭皆失。畢竟太子珍繼位已成定局,楚國也不會出兵北上,晉人理當履行諾言。他還覺得自己一諾千金哩。趙引一臉憋屈,為了安穩離開楚國他還不得不咬牙送去厚禮,這一行明明完成了主君下達的任務——避免楚國乾涉——最後卻跟一敗塗地一般。“必是那個小子在其中作梗,他一個吳國人圖什!”“孫泓!”待到中原必要狠狠折辱於他!……申時,孫泓騎著他的老青牛走在隊伍前麵,他在猜測後邊這些人臉上的表情。趙引表情確實不好看,一會兒呲牙咧嘴狠厲無比,一會兒陰暗無比隱忍為上,一會兒又大敗虧輸滿臉沮喪,看得侍從心驚肉跳,一隊人表情也隨之嚴肅無比。剛出城門孫泓就猛地回頭,趙引一臉笑眯眯地問道:“子溟何事啊?”孫泓笑著搖了搖頭然後轉回去。胖子嘴角剛完成180°旋轉,前方青年又突然轉過頭來,看著遠去的郢都感歎道:“此大都與天下隨處一小城別無二致。”趙引還是笑眯眯的,隻是麵色有些僵硬:“子溟此言有些讓人摸不著頭腦,若是想一觀大城氣魄到時可隨我一同前往絳都。”孫泓又笑著搖了搖頭隨後轉了回去。胖子嘴角抽了抽——臉差點抽筋。孫泓對胖子的態度已經有了一些猜測,伍子胥對兄長所為有些瞭解,異象一出想必有所猜測。而伍子胥為公子光麾下,胖子又與公子光有聯係,估計是知道了自己身份。而兵道不久將廣傳於世,到時兄長必為天下諸侯所逐。念及於此,孫泓露出邪魅一笑:胖子,好好巴結我吧,桀桀桀桀桀…………幾人行動速度很快,剛到酉時就能遠遠看到金燦燦的漢水——滿打滿算停留郢都不過一日。對漢水前等待渡船的召縠來說這一天卻度日如年,胖子老遠便看到了召縠,迅速把表情調整為了喜形於色。長鬍子中年人也看到了這個胖子,但他一句話也欠奉。孫泓指揮老牛緩緩來到江邊,下身立於召縠身側,二人一同看著與昨日毫無變化的漢水,滿載金輝泄於大江,看似處處波瀾放眼望去卻又宛如接天而來一馬平川。趙引看著那一臉毫無生機的表情便能猜到其主人的經曆,他歎了一口氣上前說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我等使者儘力即可。若非日月顛倒……”“可天意為何不在天子這邊呢?”召縠打斷了他。“西王也是天子。”召縠無言以對。“子平不如攜召氏入晉,主君麾下亦不乏禮道修行者,今趙氏百廢待興,必有足下一展拳腳之地。”召縠嗤笑一聲:“晉公必步周室後塵。”趙引麵色坦然。“南有喬木,不可休思。“漢有遊女,不可求思。“漢之廣矣,不可泳思。”召縠的聲音乾涸但莊重,在這廣闊的漢水旁卻毫無迴音。久久無人說話,渡船已緩緩靠岸,孫泓一行人本要等待許久,召縠卻言道:“子溟可先過。”孫泓猶豫片刻,剛想說什趙引就一臉堅毅地先行登上渡船,孫泓見狀歎了口氣,隨後牽著青牛踏上船,隨從拉著馬匹等待下一趟。艄公推著船緩緩遠去,金光照耀著岸上的人漸漸模糊。渡船方至江中岸上就遠遠傳來吵雜聲,那個長鬍子中年人已留在了這漢水之中。船上兩人上船之後便冇有再回首,聽聞岸上的聲音胖子在一邊悄聲唸叨著伯夷叔齊什的,孫泓幫召縠補全了最後一句:“江之永矣,不可方思。”一股隻有中三境以上能感知到的道韻在孫泓身上蒸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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