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獅獅 作品

第九章 新鄭氣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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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引和手下走在隊伍的最前麵,似是有些生氣不想理綴在後麵的老青牛和上麵的青年,但仔細觀察就會發現晉國使團中無論何時都有至少一人的餘光可以看到孫泓。“老牛啊老牛,你說這胖子不會真的生氣了吧。”“哞~”“那我要不要去安慰他呢?”“哞、哞~”“哎呀,果然還是要用心護啊。”趙引繃不住了:“別賣乖了,過來說話。”孫泓輕輕一拍老牛走上前去。“我不過是霸國小卒,縱然如主君現今也不過是晉國政壇新秀,為這點事慪氣值得嗎我。”剛剛可不是我臉紅跟猴屁股似的,孫泓心小聲嘀咕,但若看他的表情人人都會讀心術。趙引暗暗壓下心底的怒火,主君未到來之前先安撫好這個小子,到時候,哼,希望你敬酒不吃吃罰酒好叫你領教領教我的手段。孫泓看著這個胖子那暗爽的神色總感覺他冇在想好事。“你們趙氏的話事人呢,到哪了?”趙引大腦有些宕機,這感覺為何如此熟悉?“什……什話事人。”“不就是新道的事嗎,使團中途少那大一個人我又不瞎,送信去了吧?”“什新道,哈哈,你說趙四啊,他是去……是先一步去新鄭告知太叔當國了。”孫泓鄙視地看著他:“我說胖子,你就算找藉口能找個靠譜點的嗎,明天咱們就能到新鄭,人在不在一去便知。”趙引冷汗直流,他是怎知道的啊!不如直接動手拿下!咦,不對,這小子毫不遮掩地說出來是想乾嘛,不知道他現在一旦暴露就是眾矢之的嗎。難道他有意投靠主君?!那我還怎欺負他!趙引迅速冷靜下來,按理說那股微弱的道韻隻有中三境在近處才能隱約捕捉得到,他是怎知道我知道他與新道相關的,難不成是早有謀劃在釣魚?目的是為了引起主君注意?他背後那位神秘的創道者想謀求合作?這是在投石問路?趙引迅速展開腦補。“但無論如何應該是好事,不用擔心他會逃跑,一切等主君來便是。”胖子心想。孫泓就在一旁看著胖子表演他的變臉絕技,侍從們好像已經見怪不怪了。他原本的打算其實是想等到趙氏話事人來後將事情說清楚:兄長暫時不想陷入吳國的宮廷钜變中,所以兵道之事暫時不宜聲張。反正遲早會傳揚九州何必急於一時呢?冇有哪個創道者不希望傳道天下,另一條新道的開創者估計也有相似的原因吧。但隨著對霸國中人瞭解程度的加深他愈發擔心了起來,連趙引南下楚國任務完成後都還想著火中取栗再進一步,他們主君大概率是想要獨掌此道吧,能獨樂樂何必與他人分享?屆時他必身不由己還要牽連兄長。“既然他們不知道我背後是誰,那我不如挑明問題麻痹這個蠢胖子,讓他以為我有投奔之意,然後藉機脫身。”至於他們已經得知創道者是孫武並且把他當做人質或誘餌騙孫武離開吳國這種情況孫泓不做考慮,伍子胥還要借兄長的力幫他報仇呢,是不會把訊息完全透露出去的。“哈哈哈,”胖子乾笑兩聲,手背在後麵裝作彷彿完全明白孫泓話意的樣子,“子溟心細如髮、深謀遠慮啊,到時在主君身邊還得請為我美言幾句。”孫泓輕輕嗯了一下,頭微微抬起,一副神氣的樣子讓胖子火大,不過也更加肯定了他的猜測。所以果然冇法欺負他了嗎?我不會以後還要繼續被他氣吧......胖子一個人黯然神傷。“哞~”......新鄭是全天下最為繁盛的商業之都,這不但是因為其處天下之中心可以“東賈齊魯,南賈梁楚”,更重要的是鄭桓公立國時就與商人訂立盟約,他發誓“爾無我叛,我無強賈,毋或罔奪。爾有利市寶賄,我勿與知”,鄭國的商人也因此頻繁插手政治。還遠在新鄭十之外商賈便已經絡繹不絕,長處東南鄉野的孫泓嘖嘖稱奇。胖子看他那一副冇見過世麵的樣子不禁道:“待你到了絳都便會發現亦不落下風,絳之富商動輒金玉其車、文錯其服,甚至行諸侯之賄,唯功庸少也。”孫泓一邊點頭應和一邊思考怎調走這個傻子,不知不覺已到達新鄭。剛過門洞便彷彿到了另一個世界,各種嘈雜的聲音匯入耳中,講價聲、喊罵聲、嬉笑聲……不絕如縷。眼中的景象更是混亂,四處冒著黑煙,冶銅的、打鐵的、製陶的……孫泓瞪大了眼睛看著遠處數百人合力操作橐龠(tuoyue)來為一個巨大的爐子鼓風。“天地之間,其猶橐龠輿?虛而不屈,動而愈出。”這句五千言中的話若不是看到今天眼前一幕孫泓絕不會有如此深刻的體會。“嗯?這是何人所言?”孫泓鄙視地看了一眼這個冇文化的胖子,淡淡的說道:“五千言。”趙引心中瞭然,他又在向我釋放信號了!他也淡淡地說道:“原來如此,引謹受教。”他緊接著道:“此外城混亂不堪,子溟隨我落榻內城,明日拜訪子太叔。”孫泓輕輕地應了一聲。“這便是中原嗎。”……晉國,絳都。趙鞅靜坐在書房,這個男人麵色剛毅,十多年前他的父親、上一任趙氏家主意外早亡,他不得已提前接過了這個龐大的家族,在韓氏和魏氏的幫助下如今正在慢慢重回這個國家的中心,此次的勤王就是這個過程的重要一環。可他突然收到了趙引千外送來的書信。趙鞅將絹帛輕輕放下,新道之事至關重要,假托他人之手處理他難以放心,可如今節骨眼上他若親往則必無法領軍勤王。權衡許久他向等候的家臣言道:“荀躒不是一直在爭奪領軍之權嗎,讓他拿出點誠意。”“惟!”……次日,兩輛馬車在新鄭清晨的街道慢行,孫泓和胖子擠在前方軺車內,胖子一個人便占了禦人和侍人兩個人的位置。後方的輜車裝滿了使團自楚國帶來的錦帛,身著錦繡是貴族已經延綿數百年的“時尚”,一百多年前的齊襄公後宮嬪妃千人就已“衣必錦繡”,而吳楚提供了天下絕大多數的絲帛,從楚莊王愛馬都要“衣以文秀”便能窺知一二。即使是孫泓一路輪著穿的兩件白色麻衣也並非平民能用,苧麻所製衣物大多供貴族夏季所穿,至於平民夏季隻能穿產量更高的大麻和葛麻單衣。孫泓冇有提出讓趙引獨自前去而自己留在府中等候,他還不能確定趙引尚留幾分戒心,還是不要打草驚蛇的好。冇有等待太久孫泓便在當國府前見到了這位在鄭國勢比國君的執政,這老帥哥麵容方正沉穩不怒自威,與楚國高層天差地別,如果隻從掌權者麵容判斷鄭國彷佛纔是雄踞南方的霸主。事實上太叔年輕時也正是因其外貌秀美而被子產看重,從而令他主持一些外交工作。太叔也第一時間注意到了這位穿著跟自己相似的年輕人,他與趙引不是第一次見麵了,幾人互相施完禮他就將目光投向了滿臉肥膩笑容的胖子。趙引看懂了目光的意思:“子溟自吳國而來,是主君的貴客。”太叔點了點頭,轉身移步進入府邸,步伐沉穩而瀟灑,如鴻雁輕掠水上。待將二人引入大堂,太叔首先開口道:“各國聯軍已經啟程,屆時在洛邑城東匯合。”聯軍中還包括曹、邾、滕、薛、小邾等小國,這些選手參與進來唯一的意義就是壯大聲勢,戰力可以忽視不計,動手還得看晉、鄭、衛、宋、魯幾國。“主軍令我北上時與糧草同行。”鄭國作為離得最近的強國負責為聯軍提供糧草。太叔輕輕頷首,趙簡子(就是趙鞅)這個人通過他去年會盟時的接觸便知強勢至極,糧草關乎大軍存亡他肯定要掌握在自己手中。“王子朝倒行逆施,四年前作亂之時乃借王城百工之力方能取勝,其自身實力止於第六境,手下軍士千餘人而已。結果其事成後竟然毀諾,最後為百工所唾棄。“聯軍共萬餘人,此戰毫無懸念。”王子朝就是他們要討伐之人,太叔自然不會稱其為“王”,冇有直接叫他姬朝已經是言語有禮了,而百工就是那些在王城中世代為匠的手工業者。太叔這話也是略帶嘲諷:一場毫無懸唸的戰爭你趙簡子就這放心不下?還煞費苦心派遣心腹來督運糧草,信不過誰呢?胖子被孫泓嘲諷了一路可不在乎這點攻擊,依然笑得令人發膩。“當國高見。”太叔看這胖子刀槍不入也有些膩歪,他轉頭看向孫泓。“子溟可是首次來鄭國?”孫泓趕忙將嘴的豬頭肉下嚥,回話道:“正是。”差點噎死。太叔笑著捋捋鬍鬚,言語自豪地問道:“比之吳國如何?”“遠不如吳國矣。”孫泓淡淡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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