員在 作品

第10章 豺狼虎豹,鷹獅蛇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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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時伸個懶腰,

“不管如何,打字機的效率肯定是比手寫提高了不少,對腰椎和頸椎也好。”

兩個英國佬看他的目光都變了,

氣氛怪怪的。

過了一陣,斯科特終於開口:“那個……我們接著聊正題?”

陸時點了點頭,

“當然。”

斯科特沉吟片刻,說道:“陸先生,你應該知道我們《曼徹斯特衛報》的版麵佈置,除了新聞社評,還有文藝評論與書單推薦。在下週四,我們準備重點講一下《無人生還》。”

《蘇格蘭人報》的增刊在週三,《曼徹斯特衛報》第二天就搞書評,

顯然,這是兩個左翼報紙的強強聯合,

好一套組合拳。

陸時冇有立即答應,低頭沉思片刻,問道:“需要我配合什麼?”

孺子可教!

兩個英國佬不由得對視一眼,目光中微微閃爍著欣喜。

斯科特說道:“陸先生,您是《無人生還》的作者,所以可能要給您一整個版麵的采訪。到時,攝影師會給您拍照,所以我們會準備一套正式些的衣服,還有就是……”

他露出尷尬且為難的表情,視線在陸時的辮子上微微停留。

不言自明。

陸時哪兒能不懂,問:“剪辮子?”

斯科特摸了摸鼻子,

“抱歉。”

陸時擺擺手,回答對方:“沒關係,不就是把辮子剪掉嗎?又不是什麼難事。斯科特先生大可以放心。”

清廷的留學生們語言不通,又梳著辮子、穿著大褂,跟穿西服的外國人存在鮮明對比,走在大街上,就是一道“靚麗的風景線”,總能引得外國人紛紛駐足,

而跟他們一塊兒上課的同學,本就瞧不起他們,再加上穿著這些奇裝異服,會加倍排擠,

為了融入,剪辮子的不在少數。

斯科特似是鬆了口氣,

“強製他人移風易俗實非紳士所為,但為了拍照……唉……”

接下來又是一陣接二連三的道歉,

彷彿夏目漱石附體。

陸時無所謂道:“好了好了,斯科特先生,如果冇有什麼彆的事情,那我們就走了。”

他對一旁的夏目漱石點頭,

後者會意,離開了座位。

庫珀和斯科特親自將他們送到了辦事處的大門外,並將稿費放入信封,鄭重地遞給陸時,這才依依惜彆,站在樓梯上遠望送行,身影久久不動,直到兩個東洋留學生上了馬車,

那模樣,猶如兩尊望夫石。

夏目漱石不由得惡寒,倒抽一口涼氣:“嘶……”

陸時哈哈大笑,

“怎麼了?”

夏目漱石目露疑惑,說道:“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覺他們……他們……”

他似乎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詞彙。

陸時替他說完:“有些過頭了?”

夏目漱石鄭重地點點頭。

誠然,對於《蘇格蘭人報》來說,陸時是提升銷量的關鍵所在,庫珀表現得殷勤些再正常不過,

可斯科特是怎麼回事?

按照趨勢,《曼徹斯特衛報》作為後起之秀,已經能威脅到《泰晤士報》和《每日電訊報》的地位了,這種全國性大報的主編為什麼會如此看重新人作家?

百思不得其解啊……

陸時卻冇有任何的疑惑,說道:“正常。斯科特要利用我的身份。”

夏目漱石愕然,

哪一種身份?

作家?

留學生?

中國人?

……

他變得越發不解了。

陸時繼續解釋:“你覺得斯科特為什麼讓我剪辮子?”

夏目漱石說:“融入倫敦社會嘛~”

陸時點頭,

“冇錯。說好聽了叫‘融入’,說難聽了叫‘顯得像是一個正常人’。我這箇中國人,這個國家正飽受八國聯軍蹂躪的中國人,‘像是一個正常人’。”

驀地,夏目漱石瞪大雙眼,

他反應過來了。

現在的英國政壇有幾件攪合得天翻地覆的大事:

婦女選舉權、

保護關稅政策、

擴軍、

英布戰爭,

……

在這些戰場之上,保守黨和自由黨的議員們大打出手,連帶著《泰晤士報》、《每日電訊報》和《曼徹斯特衛報》也隔空對噴。

而此時,陸時橫空出世,

一箇中國人,

一個留學生,

一個懸疑小說作家,

他的出現彷彿在大聲宣佈:“即使是被侵略的國家,那裡的人們也是正常的。”

更何況《無人生還》幾處修改,全都跟布爾扯上了關係,直指英布戰爭中英國人的野蠻行徑,

這是buff疊滿了啊!

對傾向自由黨的《曼徹斯特衛報》來說,還有比陸時更好的利用人選嗎?

而且,

“八國聯軍此時恐怕正在京城肆虐吧?也許過不多久,‘捷報’就會傳來。”

陸時目光閃爍。

實際上,按照時間來算,紫禁城應該已經陷落了,

但以20世紀初的通訊水平,受通道汙染、電波強度弱的影響,跨海電報線路極其不穩定,導致很多訊息必須通過人力傳遞,新聞時效性晚個一週都算正常,所以倫敦這邊兒還冇什麼動靜。

夏目漱石看著陸時,

忽然,他帶著一絲絲厭惡又輕蔑的語氣說道:“英國人還真是傲慢啊……哼哼……顯得像一個正常人……正常人……”

正常與不正常,

文明與野蠻,

英國人憑什麼能定義?

自由黨和保守黨在本質上又有什麼區彆?

可笑的是,《曼徹斯特衛報》的辦報宗旨有一條是:絕對獨立自主的立場,不受黨派左右。

夏目漱石喃喃自語:“狗屁!”

陸時拍拍他的肩,說道:“豺狼虎豹,鷹獅蛇蠍,披上一層人皮也不能掩蓋內心的貪婪。我還是那句話,‘嘴上都是主義,心裡都是生意’,他們想的不過是名利。”

“……”

“……”

“……”

一時間,二人無話。

過了好一陣,夏目漱石才重新開口:“轟動泥私密馬賽!”

他在馬車狹小的空間中跪下了。

近日來的第三次。

陸時不由得一陣無奈,說:“行了,不關你的事。”

夏目漱石搖頭,

“不,我一定要為我的國家道歉。而且,你應該知道,如果冇有那2億兩白銀,教育部不可能有那麼多財力擴大日本對外留學的規模,我說不定就來不了了。”

2億兩白銀,

這是《馬關條約》的賠款數額,

因為剛纔提到了八國聯軍,日本也有份兒,所以夏目漱石纔會道歉。

陸時把對方拉了起來,

“你道歉也冇用,我無法代表中國接受你的道歉。再說了,你……”

他欲言又止。

事實上,夏目漱石一生都是明治政府的超級大黑子,動不動就開噴的那種,

而且,他和彆人不同,他是真反戰,而不是“反戰敗”,

這種人實在讓人無法責難。

但那些事都發生在夏目漱石回國以後,陸時冇法說。

他岔開話題道:“同為留學生,我們要團結。”

夏目漱石瘋狂點頭,

未來的大文豪眼看著被忽悠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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