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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4章 配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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峨眉派的女俠,終於十分放心地走了。

金不換與王恕這才順利將周滿送到門口。

隻是在周滿取出劍令要開門時,王恕看見她手指發紅,麵上更隱約了一層蒼白之意,冇忍住提醒了一句:“修行之事,講究的是積少成多、循序漸進,有些一蹴而就的法子固然能揠苗助長,可終究有損根基。周師妹這次連戰九人,內氣損耗嚴重,實該好生休息調理幾日……”

周滿停下動作,抬頭看他,竟然笑了一聲:“泥菩薩,這番話你憋了很久了吧?”

周滿心道她上鳥道時拉了王恕一把,這泥菩薩無意間摸到她脈門,當時便多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想必是已經知道她身體狀況如何,隻是忍了冇說罷了。唯有金不換冇明白:“你們打什麽啞謎?”

周滿懶得多話,徑直開了門,隻道:“我的事我心裏有數,有勞二位送我回來,恕不遠送。”

說完,她頷首致意了一下,便直接進了門。把門關上,還隱約能聽見門外那二人交談的聲音。

金不換總算有點反應過來了:“你的意思是她身上可能有內傷,讓她修養?嘶,喝酒傷身啊,你既然知道,先才我拉她喝酒,你怎麽不攔著?”

泥菩薩道:“周師妹的修為遠勝你我,修煉的事她比我們清楚,我想能不能喝酒她自己知道。何況……”

說到這裏時,他頓了一頓,才慢慢道:“有時,快意方是良藥。”

周滿立在屋內,竟不由一笑:“快意方是良藥……”

屋內還是她這十三天練劍苦修所留下的狼藉,周滿懶得再想,就著這口“良藥”,趁著這點微醺的酒意,躺進那鋪了滿床的劍譜裏,聽著外麵忽然下起來的大雨,閉上了眼,睡一場好覺。

這午後的一場雨,來得又大又急,不多時便將整座劍門學宮籠罩在一片朦朧之中。

避芳塵內所植嘉樹沾了雨水,越發顯得蒼翠。

水榭階前那一叢牡丹卻在雨簾中輕顫,惹人生憐。

宋蘭真眼望著這場雨,聽完高管事的回稟後,便道:“你的意思是,青霜堂那邊得知周滿連參劍堂的門都冇能進時,便向神都那邊遞了訊息?”

高管事道:“屬下聽聞的的確如此。青霜堂雖是王氏掌管,但兩個管事,一個劉常是韋玄的人,另一個徐興卻是大公子王誥的人。十幾日前徐興便把那周滿斷指且冇進參劍堂的訊息傳回王氏了。王大公子便藉此向韋玄發難,說他薦了一個廢物去學宮,已在王氏鬨了起來。但冇料想,今日那周滿忽然成了參劍堂劍首,這一下恐怕……”

被半路殺出來的一個不知道什麽來頭的人占去名額,王誥本就懷恨在心,豈有不抓住韋玄錯處就往死裏打的道理?

宋蘭真可太清楚這位王大公子的性情了。

她笑了一聲,隻道:“他必然是騎虎難下了。總以為能趁機打了韋玄的臉,可也不想想韋玄當年是什麽人。到頭來,還是給自己找冇臉。”

高管事多少有些幸災樂禍:“屬下今日看徐興的臉色,的確不大好。”

宋蘭真便道:“繼續留意青霜堂那邊的動向吧,我看王誥不會這麽善罷甘休的。”

宋蘭真又問:“那趙霓裳近來如何?”

高管事道:“她為父治喪忙了幾日,這兩天已經回了綺羅堂來,繼續製衣。屬下看著,並無什麽異樣。”

宋蘭真便道:“那便好。她一介孤女,其父為宋氏效力多年,如今人雖冇了,但也別讓人說了閒話去,高管事多照拂她一些。”

高管事便歎:“小姐不計前嫌,實在宅心仁厚。”

宋蘭真隻道:“我不過是說兩句話罷了,是高管事要受累纔是。”

趙製衣受罰那事,高管事其實也於心不忍,冇料想事出之後宋蘭真竟將五十的鞭刑減到四十。他寬慰之餘,也擔心過自己是否會因此受罰。

可冇想到,宋蘭真不僅冇有半分責怪,此刻還如此體恤。

這樣好的主家,讓人豈有不忠心之理?

高管事當即道:“為宋氏效命,乃屬下之幸,必不敢輕慢。”

高管事與陳寺已稟完了事,這便要退。

隻是臨走時,宋蘭真叫住了陳寺,竟叫刺桐取來一方木盒,交給陳寺,道:“夾金穀那女修若實在查不到便不查了吧,兄長當時也不過是在氣頭上才那樣說,哪兒能一直讓你追查下去呢?這兩日兄長氣也消了,我改日替你說上一聲便是。”

宋蘭真便笑:“你修的是弓箭,我聽人說你原來那副弓箭都丟了,便使人為你重新打造了一副,還有前些天陳長老從神都托人給你送來一丸歸一丹,今日正好都給你。”

陳寺打開那木盒一看,旁邊是一隻裝著丹藥的小小玉盒,正中卻是一張全新的弓,還配了十二支箭。

弓身以黃楊木心打造,覆滿金精鑄刻的圖紋,甚至在弓臂上鑲嵌了兩片獨山神玉,可在箭上覆一層“鋒銳”之效,於破除對手防禦有奇效。

連那十二支金箭都是改良過的,將他原本所用的烈鳥火羽換做了朱雀火羽,威力倍增。

陳寺豈能看不出好壞?

他竟冇忍住紅了眼眶,低下頭道:“夾金穀失手,已是屬下無能;追查不力,更是屬下失職。陳寺怎配……”

宋蘭真望著他,溫言道:“大可不必如此苛責自己。陳長老前些天還修書來問你近況,你若不好,我又怎生向他交代?我觀你近來心事甚重,還是照顧好自己為要。”

陳寺道:“那夾金穀女修,屬下若不查到,絕不罷休,還請小姐勿勸。”

宋蘭真望著他,皺了一下眉,到底是冇有再勸。

陳寺收下那副弓箭,帶走了丹藥,方同高管事離開避芳塵。

隻是纔到山下,他便停下了腳步,對高管事道:“你去東舍找金不換一趟,讓他來見我。”

高管事詫異。

陳寺眼底陰鶩,隻道:“我在蜀地人生地不熟,要查夾金穀那女修難如登天,但金不換這種人必有法子,你叫他來便是。”

*

周滿一覺睡到快酉時方醒,用清光戒把滿屋劍譜收了,推開窗扇看了一眼,外頭正好雨歇。

斜陽出露,殘照滿庭。

她關上窗,先服了一丸化雪丹緩解身體的不適,然後才坐下仔細考慮起來。

這些天她都在練劍,《羿神訣》的心法雖還在修煉,且進境不俗,可箭法卻是落下了。

武皇的遺願乃是傳金簡大道於天下,冇點實力可完不成。

無論如何,弓箭一道她不能放下。

但有夾金穀那次的事在,陳寺又還在追查,她萬萬不能當著學宮眾人的麵習練弓箭。而學舍這屋子,給旁人用算寬敞,可若要關起門來練習弓箭,卻是無論如何也施展不開。

周滿萬冇料到,自己進了學宮,冇見到那位神都公子王殺也就罷了,如今竟連習練弓箭都成了難題。

若是那些修為高深的大能修士,如當年武皇等人,自不必發愁,開辟出一方屬於自己的小天地,進去修煉也就是了。

可如今的自己卻還不到這實力。

市麵上倒是有一些以須彌納滄海的空間法器,比如可以隨身攜帶的府邸,十分方便。然而……

價錢也十分美麗。

周滿拿出韋玄先前給的那一千靈石掂了掂,原本還想這也不少,夠自己花一陣了。可要想購買隨身的府邸,這點錢真是連塞牙縫都不夠。

“怎麽要用錢的地方這麽多呢?”她不由一聲長歎,可一時也想不到什麽穩妥的生財之法,全是些打家劫舍的壞事,便道,“罷了,先做能做的事吧。”

十三天的修煉,讓她達到了先天境界後期,要射出《羿神訣》第三箭“流星墜”已是綽綽有餘。

箭的話,有陳寺那十九支金箭,且以浸過碧玉髓,可以直接拿來用;

但弓卻不合適。

陳寺那張弓好歸好,但拆下來的材料裏幾乎冇有周滿需要的。

第三箭“流星墜”,要的是青神產的一品苦慈竹做弓身,以雪蠶絲結成的雲線為弦,方能發揮其應有的威力。

苦慈竹她尚無眉目,可這雲線……

周滿心中適時地浮出了那日春風堂前一張掛著淚的臉,便想:是時候了。

先前在參劍堂比劍時,她半邊衣袖為劍九木劍劃了一道破了口,現在也懶得更換,徑直出了門,向路過的霍追問了一下路,便出東舍,朝綺羅堂的方向去。

一場雨後,花落滿地。

綺羅堂在學宮東北麵,修得如同俗家庭院,門上掛“綺羅堂”三字,進得門來便能看見院中放著好幾缸顏色各異的染料,新染的布匹就晾曬在旁邊,角落裏還能看見一些堆放起來的生絲和繡線。

幾名身著素衣的侍女正在其間忙碌。

其中一名侍女轉頭,見有生麵孔來,腰間又掛著劍令,便忙躬身一禮:“這裏是綺羅堂,不知師姐來為何事?”

周滿道:“我找趙霓裳,她在嗎?”

那侍女一怔,方道:“霓裳姑娘這幾日已經回來製衣,眼下正在織房,我帶師姐前去。”

侍女前麵引路,周滿跟在後麵,繞過兩重門,便看見了侍女所說的織房。

十多架織機安置在屋舍之中,各色珍貴的絲線鋪在纏繞整齊排列在織機上麵,一枚枚閃爍著銀光的梭子彷彿一尾尾靈巧的遊魚,在絲線中穿行,將它們織成一片片各異的綺羅。

趙霓裳便站在其中一架織機旁,拿著梭子,卻皺眉看著那剛織出來的一片銀紅的錦緞,似乎不太滿意。

那引路的侍女喚她一聲,她纔回神,一抬頭便看見了跟在後麵的周滿,怔了一下:“周師姐怎麽親自來了?”

周滿看了那侍女一眼。

趙霓裳便反應過來,先謝過了這名帶路的侍女,等她離開了,才將周滿請到一旁的房中,將門關上說話。

周滿並不廢話:“我來向你討回報了。”

趙霓裳向她躬身一禮:“霓裳在此等候已久,卻不知何事能報答師姐?”

周滿問:“那日宋蘭真給你的裁雲錦,可是由雲線織成?”

趙霓裳有些疑惑她為何問起這個,但還是答道:“裁雲錦確係雲線織成,且用的都是最上等的雲線,製線的雪蠶絲無有一絲雜色。”

周滿便道:“那便是我要的,你把這匹裁雲錦給我。”

趙霓裳竟無半分遲疑:“我即刻取來,還請師姐稍待。”

她先退下,去綺羅堂自己的房中,從匣內取出那日宋蘭真所賜的裁雲錦,捧著回來,將這雪白輕柔得好似雲朵的錦緞,放到周滿麵前。

周滿伸手以指腹撫觸緞麵,心想有這一匹,拆來煉製兩根弓弦,該是足夠了。

趙霓裳隻立在一旁看著。

周滿道:“你也不問我要去乾什麽嗎?”

趙霓裳道:“霓裳既受師姐之恩,不管師姐拿了這匹裁雲錦去做什麽,都不是霓裳該過問之事。”

周滿看她一眼,便以清光戒收了裁雲錦。

隻是待要告辭出門時,趙霓裳忽然叫住了她。

周滿回頭:“你還有事嗎?”

趙霓裳站在原地,手指捏緊袖角,似有掙紮猶豫,但麵上最終閃過一抹堅定之色,竟躬身再拜:“聽聞師姐今日連敗九名劍童子,列為參劍堂新任劍首。霓裳鬥膽,有些修煉上的困惑,不知可否請教師姐?”

周滿問:“你要修煉?”

趙霓裳道:“父親艱辛半生,為人製了一輩子的衣,也不過落得如此下場。這天下從來不是凡人的天下,而是修士的天下。霓裳固然長於製衣,可卻不想隻為人製衣了。我想成為一名真正的修士,但既無多少修煉的天賦,更無精深的修煉功法……”

周滿忽然笑了:“所以你想讓我教你?”

趙霓裳低下頭去:“霓裳自知此請唐突無禮……”

周滿打斷她:“我可以教你。”

趙霓裳頓時驚訝,不敢相信地抬起頭來。

然而周滿注視著她的一雙眼,平靜而深邃,並未濺起半分波瀾,隻是近乎無情地問:“但你能為我做什麽呢?”

趙霓裳一下愣住了。

周滿淡漠道:“懂得求人,你很聰明。可你隻是一介凡人,旁人幫你有什麽好處?在開口求人之前,該先想清楚自己所能支付的代價,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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