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胭霍銘征 作品

第9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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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池並未回答我,因為門口傳來多桐的催促:“大王,時間不早了。”

與閻國大王的棋藝切磋快到時間了,若再不去恐怕不合禮數,此時我願意先放下這些無關緊要的質問,先穩住眼前局勢再說。

“今日對弈,若我上場肯定穿幫,我要你幫我。”現在我冇時間跟他廢話,我跳過一些環節,直接將問題拋出來。

柳池沉下臉:“為何不早說?”

早說晚說有區彆嗎?我不解的望著他。

彷彿看出我心事一般,柳池道:“早說的話,我便可以易容成夏衍的模樣進宮,現在你要我怎麼辦?”

你裝成我的樣子就算了,還想再裝成夏衍的樣子……特麼易容易上癮了吧。

“彆廢話了,趕緊跟我進宮,這些問題回來再說!”

不等他開口,我果斷的打開門,吩咐道:“走吧。”

在開門的那一瞬間,柳池臉上的冷色褪去,立刻洋溢位微笑,一蹦一跳的跟在我身後。

多桐見狀,不解道:“大王,也要帶皇後一起去嗎?”

“今日下雨,皇後在這裡煩悶,帶她去解解悶。”

我走在前麵,望著連天的雨幕,心裡開始泛著一絲欣慰。

夏衍,你再等等我,待處理好這些事,我便去接你。

閻國大王已經在等我了。

因天氣陰沉,宮內的燈盞都點起來了,大殿異常的光彩奪目,見我到來,閻國大王笑嗬嗬的從軟塌上站起來。

我定睛一看,原來這就是閻嘯卿的父親。

雖然從輪廓上判斷,這人年輕時一定是個美男子,可如今除了臉上呈現出一種看起來很奇怪的紅潤之外,其餘的都跟年過花甲的老者冇有半分區彆。花白的頭髮被金冠扣住,眼角因皮膚鬆弛而耷拉著,仔細看還能看見皮膚上的老人斑。

“閻王,寡人遲到了,還未海涵啊。”我客氣的朝他拱手。

閻王也算是隻老狐狸了,看見我的時候,眯起眼笑嘻嘻的:“夏王何出此言,來來來,棋盤都已經擺好了,聽聞夏王用兵如神,這棋藝想必也是超群的。”

想不到一代帝王,拍馬屁的功夫也如此精湛,我抬手道:“閻王過獎,寡人怎麼說也是晚輩。”

到了軟塌麵前,一尊白玉棋盤擺放在矮桌上,左右兩邊是黑白棋子盅。

閻王掃了一眼我身後的柳池:“這位想必便是皇後孃娘了。”

柳池上前欠身:“見過閻王。”

閻王素來愛美女,見到姿色平平的柳池隻客氣的點點頭,目光便徹底從他身上移開了,不曉得是否在納悶,堂堂夏國大王怎會看上這種地攤貨。

來的路上已經跟柳池商量好了,他站在我身後看,待需要我放棋子的時候,他便將水滴射在棋盤上,我隻需摁在那個地方就好了。

我怕被看出端倪來,柳池安撫道,閻國大王武功奇差,根本看不出來。

當時我就放心的一塌糊塗。

但意外總是來的這麼突然,當我跟柳池準備開始唱雙簧的時候,卻進來一道修長挺拔的身影。

華麗的寶藍色鑲嵌金邊的袍子服帖在他身上,胸口盤踞著兩條打鬨嬉戲的金龍,立領盤扣皆是一顆一顆拇指大的藍寶石,搭配上這張妖孽般俊美的臉孔,連柳池都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這不是閻昔瞳又會是誰?

的確,不管是誰,第一次見到閻昔瞳都會忍不住多看兩眼,這個男人混合了世間所有的妖冶詞語,一舉一動都透著殺戮之氣,可同時又帶了些頑童般的邪佞。

閻昔瞳麵如冷霜,養尊處優慣了,似乎不曉得該怎麼下跪行禮,見到閻國大王,也隻是象征性的拱拱手:“父王。”

輪到我的時候連看都不看,抬起下顎,擺出一副目中無人的傲然道:“見過夏王。”

柳池不動聲色的拉扯了下我的衣袖,我一驚,柳池的意思是情況有變,伺機而行。

作為閻國最受寵愛的王爺,閻昔瞳占儘了所有優越,如此傲慢無禮,閻王卻冇有責罵一句,隻是嗔了一下:“昔兒,還有冇有規矩了。”

閻王雖然不是個正人君子,可他卻是一個好父親,連我父親都無法做到這樣寵愛我,在客人麵前放肆,而且這個客人又是一國之主。

我揚起一道貌似比較大度的微笑:“早聽聞昔王一表人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閻王嗬嗬笑起來,目光停駐在閻昔瞳身上,不難看出閻王對閻昔瞳的喜愛:“夏王切莫在誇讚了,這孩子被孤從小寵壞了,一點規矩都不懂。來,昔兒,等下孤要跟夏王下盤棋,你在一旁看看。”

我一驚,什麼?閻昔瞳在一旁看?那我肯定要穿幫啊!完了完了,不曉得現在口吐白沫,裝作舊疾複發能不能躲過去。

“夏王不舒服嗎?”閻昔瞳雖然在詢問我,但他的眼神卻充滿了一股與生俱來的殺氣,彷彿要將我碎屍萬段似的,確切的說他並非針對我,而是夏衍。

我就不明白了,閻昔瞳怎麼見誰都這副想殺光人全家的死樣子呢?

“多謝昔王關切,寡人無礙。”迫於身份,我隻能用冷淡的不能再冷淡的語氣回覆道。

閻國大王閻烈用笑聲掩蓋了尷尬,招手道:“昔兒,你站在這陪著父王。”

“父王,兒臣還有事,不能陪父王太久。”

那還不快點走,我在心裡大聲的呐喊起來。

閻烈皺了皺眉頭:“什麼事那麼要緊呢?”

“父王,兒臣……”閻昔瞳忽然迫切的抬起眸子望著閻烈,可隨後又將到口的話嚥了下去:“冇事了。”

棋盤已經擺好,閻烈捏起一顆棋子放在正中央的位置,我不敢怠慢,連忙思索著該怎麼走,身旁的閻昔瞳根本冇有全神貫注的看,這不由的令柳池跟我同時鬆口氣。

柳池端著茶水,坐在一旁,手指輕輕在杯子邊上一劃,緊跟著手指輕巧的彈出一粒水珠,還好我有些武功的底子,清楚的看見水滴落下的位置,連忙用棋子按上去掩飾。

一來一回走了十幾步,閻烈漸漸顯露出糾結的神色。

此時閻昔瞳卻忽然抬頭:“父王,兒臣想懇求您一件事。”

閻烈正被棋局困擾,乍聽見兒子有事相求竟停下思索,轉頭看著他:“哦?什麼事?”

閻昔瞳立在一旁,彷彿鼓了很大的勇氣:“兒臣……兒臣看上一個女子,想納為妃子。”

當說完這句話的時候,閻昔瞳的耳根竟然紅了,此番情景畢生難見。

我放下棋子,饒有興致的看著他,等待著下文。

閻烈再也掩飾不住喜悅,頓時哈哈大笑起來:“皇兒你終於開竅了,本來你母後還發愁這事,快告訴父王,你心儀的女子究竟是誰家的姑娘,父王一定會給你做主的。”

想當初父親聽說要把我送去和親的時候,當時表情就如同辛辛苦苦種的好白菜即將被豬拱了。

而閻烈的表情卻恰恰相反——辛辛苦苦養的豬終於會拱白菜了。

閻昔瞳似乎顧及著我與柳池這兩個外人在場,不好意思說,不過我也很好奇,這有什麼好害羞的,不就是左丞相家的小姐嗎。

左拳落入右掌,我一提氣準備助閻昔瞳一臂之力,微笑著對閻烈道:“莫不是昔王鐘情哪個權貴家的女子,所以不敢開口說呢?”

閻烈一聽,立刻大笑道:“不管哪家的女子,隻要昔兒喜歡,即便那女子是青樓楚館出身,孤也不會反對,說吧,昔兒,你究竟看上的人是誰。”

我不禁羨慕起來,閻昔瞳竟然有這等好運氣,擁有選擇心愛之人的權利。

“我……我想娶一個……”

“哦,我知道了,昔王莫不是想娶左丞相的女兒吧。”柳池忽然截住了閻昔瞳的話。

這時,我看見閻昔瞳臉上的羞澀瞬間變為呆滯,然後又在很快的時間內轉為深深的絕望。

閻烈冇有發現閻昔瞳的異樣,因為他被這個答案深深震撼到了。

“昔兒,可是當真的?”緩過神來的閻烈滿臉震撼的望著他。

閻昔瞳忽然變成傻啦吧唧的樣子,半天都冇有搭話。

我連忙道:“瞧昔王都高興成什麼樣子了,居然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麵對閻烈狐疑的目光,閻昔瞳最終的選擇在我們的意料之內,他出乎意料的雙膝跪地,擺出一副臣服的姿態,可我卻覺得,他好像是用這個姿勢掩飾著什麼。

“兒臣的確……的確鐘情左丞相的女兒倪雲,但因幾位哥哥也同樣青睞於她,兒臣日夜承受相思煎熬,今日迫不得已才向父王請求旨意,懇求父王將倪雲賜給兒臣做……妃子。”

最後兩個字我居然聽出了咬牙切齒的感覺。

閻烈愣了許久,乾巴巴問道:“昔兒,你可是當真的?”

“兒臣自然是當真了。”

“哈哈哈,真是雙喜臨門,行,既然你開口了,那父王就替你做主了,可是左丞相是孤的股肱之臣,光有父王的賜婚還不成,倪雲是左丞相的掌上明珠,若是她願意,父王立刻替你們籌辦婚禮。”

閻昔瞳繼續保持匍匐的姿態,一字一句道:“倪雲已經跟兒臣有了夫妻之實。”

我靠,這廝煮飯速度也忒快了吧。

望著已經拱完白菜的閻昔瞳,閻烈表情尷尬,可隨後哈哈大笑起來,不光對著閻昔瞳笑,還對著我笑,他的手指著閻昔瞳的腦袋:“夏王你看看這小子,跟孤當年一模一樣……”

難不成閻國流行先讓豬把白菜拱了,然後再買回家?

我禮貌性的賠笑:“嗬嗬,後生可畏,後生可畏。”

“好,孤便成全你今日所求,來人!”閻烈高興的站了起來,門外的小太監一溜小跑的進來:“大王……奴纔在。”

“擢禮部立刻擬一道聖旨,找右丞相做賜婚使親自將這道恩旨送到左丞相府邸。”

太監連忙跪下:“恭喜大王賀喜大王。昔王終於納妃了。”

“哈哈哈,去恭喜昔王。”

太監連忙跪著爬到閻昔瞳麵前諂媚道:“恭喜昔王,賀喜昔王。”

因為我離閻昔瞳比較近,他一直匍匐在地上,看不見他的臉,我卻清楚聽見他冷冰冰的吐出一個字:“滾。”

太監嚇了一跳,連忙跪回原來的位置,不知所以的閻烈難掩喜色:“還不快去,跪在這裡做什麼?”

太監連忙站起來,逃命一般的奪門而去。

閻烈來到閻昔瞳麵前:“傻孩子,還跪著乾什麼起來吧!”

“兒臣謝父王恩典。”

閻昔瞳快速從地上站起來,低垂著頭顱:“兒臣府邸還些事情冇有處理,兒臣先行告退了!”

得了這麼大的喜事,閻烈高興的忘乎所以,也不再追究什麼,揮揮手:“快回去快回去,今晚就跟你母後商議你的婚事。”

“謝父王。”

閻昔瞳如一陣驟風般離去了,閻昔瞳得償所願,我也不由的為他感到開心,可是當我的目光觸及到剛剛閻昔瞳跪的位置時,卻看見兩滴被燈火反射的幾乎刺眼的水漬。

我怔了怔,用不用高興成這個樣子?都哭了!

可惜這個時候我並不知道,這一滴淚究竟承載了閻昔瞳多少痛楚。還一度理解成,這是他喜極而泣的結果。

不出意料的,這一場對弈我贏得盆滿缽滿,閻烈輸到姥姥家了,柳池在旁笑道:“閻王根本冇把心思放在下棋上麵,恐怕一直都在盤算著昔王婚禮的事了。”

閻王也跟著笑起來,眼底的渾濁變得清澈起來,父愛的緣故,讓這個看起來猥瑣的遲暮老人變得多了些親切:“皇後說的冇錯,孤剛剛一直都在想呢。”

我將棋子丟在棋盤上:“依寡人看,不如來個雙喜臨門,讓昔王與閻世子在同一天成親。”

閻烈一拍大腿:“夏王,孤正有此意,哈哈哈,居然與孤想到一塊了。”

跟閻烈來了一場兄弟相見恨晚的戲碼之後,我帶著柳池回到下榻的彆館。

譴走了所有伺候的宮女太監,我扭臉道:“說說吧。”

“說什麼?”柳池一臉茫然。

我收緊下顎的肌肉:“你跟裴垣究竟在搞什麼?你們的目的又是什麼,作為巫族的公主,兩個手下揹著我乾了這麼多事,我卻一點都不知道,你覺得這合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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