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安蕭嵐兒 作品

第9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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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一跳一跳地躍上漢陽山巔,晨光熹微,鳥雀躍過山林。

林巧很久冇有聞到過這麼清新的味道了,許是昨晚下了雨的緣故,鼻腔裡滿是泥土青草的香氣。

她頗為文藝地想:空山新雨後。

後半句想不起來了,是什麼來著?天涼好個秋?天氣什麼玩意?林巧轉了轉手裡的一串念珠,年僅16歲的神棍少女學曆並不高,小學畢業她就冇再學學校的東西了,跟著她小叔當神婆。於是她一邊反反覆覆唸叨著那一句詩,一邊撥著念珠走下山去。

21世紀,她這種神婆生存不易,跨了千山萬水,從北到南來完成她的成人禮。

林巧這一脈,叫做淨陰師。

淨陰,即化去人生前的執念。林家現在隻剩她和她小叔吳敬山算親緣和本家比較近的,不過也快斷了。做淨陰師,一輩子乾乾淨淨地來,乾乾淨淨地走,無掛無礙。

因為他們乾的是渡人的活,渡人先渡己。

這算林巧第一次上崗,她自小跟著吳敬山學各種東西,在誇讚聲中長大,心比天高,一個人獨自從華北平原來到江南水鄉,化去一個叫“樊千音”的人的凡塵執念,化完就算成人,以後就是正經的淨陰師了。

過了漢陽山,就到漢陽鎮,楚千音是漢陽鎮的人,死後執念重,魂不走,自然也在這。

淨陰的第一步,是找到"境"。

境是他們的心結,自己為自己編織的牢籠,禁錮自己,林巧要做的就是把籠子打開。

哦,這種拿個羅盤四處轉悠的封建迷信活動還是留到晚上乾吧,畢竟街上普通人看到小姑娘唸唸有詞地轉羅盤,多半會被認為是神經病,轉頭就被扭送到精神病院。

當務之急是找家飯店。

林巧就當是旅遊了——漢陽鎮也算熱門旅遊景點,她心想來都來了,就轉轉。

江南水鄉風景秀麗,跟吳敬山寶貝的那副水墨畫似的。林巧嘖嘖稱奇,活像劉姥姥進大觀園,拎著她那掛了無數個掛件的包,乞丐似的左看右看進了家飯店。

吳敬山的電話像掐準了點一樣打過來,林巧等鈴聲響了十秒才慢悠悠地接起來。

“老吳,你起卦算我什麼時候到?能不能有點信任感啊?”

對麵傳來她小叔略微心虛的聲音,林巧猜他在轉銅錢,吳敬山一心虛就轉銅錢。

“哪能呢?我就打個電話問問你錢夠不夠花。”

林巧乾笑了一聲,翻了個白眼衝電話那頭毫不客氣的說:“咋?不夠花你還能給我錢?我靠算命掙得都比你多,我跟你講你那文玩店遲早涼。”

“欸你這倒黴孩子怎麼天天咒我?尊老啊懂不懂?我知道你要說尊老愛幼關鍵林同誌你也不幼了。”

吳敬山又開始耍無賴,她歎了口氣:“您老玩去吧,我好著呢,不死都是小事。”

小店菜品很齊,林巧選擇困難症最後點了碗餛飩——猶豫點哪道招牌菜的時候那就不吃招牌菜了,吃愛吃的。

端上來的餛飩瀰漫著香氣,氤氳蒸騰的霧中,林巧抬頭摘掉腕上的念珠,她剛下筷,桌子就被敲了兩下。

循聲望去,站在她桌子前的是個年輕男人。

他身形挺拔卻不好好站,吊兒郎當地低著頭,頭髮亂糟糟地窩在脖頸,有幾撮還挑染了,分不清是綠是藍。

男人開口,聲音很啞:“林家的?”

林巧這才直視他的眼睛,他黑眼圈很重,臉色蒼白,耳朵上掛著一堆亂七八糟的耳釘。

這是遇到同行了。

她笑了一下,從揹包夾層套了一盒軟中華,抽了一根遞給那男人:“是,我叫林巧,坐下聊吧哥。”

男人接過來叼在嘴裡,從兜裡摸出來打火機點上,長腿勾了下椅子順勢坐下:“挺會來事啊小姑娘,吳敬山冇跟著你?”

“冇,我成人禮。”

她無意識地把念珠往自己這邊挪了一下:“哥,你是楚家的嗎?”

對麵的人挑眉:“眼力挺好,怎麼看出來的?”

“你手上繭厚,楚家一向重拳腳功夫,我蒙的。”她邊說邊從包裡摸了張符捏在手心裡。

楚家和林家都是最開始的那脈世家,關係不算好,她和楚家的人不熟,吳敬山經常打交道,不過這麼年輕的後生估計他也冇見過。

“本事還挺大,叫我楚良就行。”

他吐了個眼圈,把中華抽出了鴉片的感覺。

“來找樊千音?”

這附近就這一個活,林巧心裡一驚,難道來搶活的?不至於吧連彆家的成人禮都搶??

楚良看出了她心中的疑慮,笑出聲:“我不是跟你搶活,雖然我看著不像好人不過我確實是來做好事的。”

“樊千音是我朋友的姐姐,我知道境在哪。”

即使是這樣,林巧依舊冇有放鬆警惕。

淨陰師這一脈分支多流派多,三教九流牛鬼蛇神什麼都有,確實有出過子弟間欺騙的事——有人謊報了境的位置,把另一個經驗不足的小輩騙到了死境裡。

所謂死境,就是無法被化解、再也打不開的結,世間鮮少有這樣的境,隻有怨念及其深重或執念無法拋下的人死後的境纔會逐漸形成死境,他們自己為自己畫地為牢,永生永世都在某件事裡活著,再也無法解脫。

死境以淨陰師為運轉的核心。

一切境持續的前提是外界的能量,陰陽五行相生相剋,萬物靈氣總能為境的運轉供能,形成一個類似生物圈的物質交換,唯有死境不一樣,它需要的能量太多,或是說它本身就太強大,無法通過自然界的循環獲取能量,於是最早的死境主懵懵懂懂的意識到了隻有活人才能維持他們為自己編織的一場大夢。

林巧大腦飛速運轉,這些年跟著吳敬山學的為數不多的人情世故早就用完了,她想的頭疼,準備直接開口拒絕,反正這是公共場合,管你是驢是馬,就算是飄也不敢輕舉妄動。

楚良抽完一根菸,悄冇聲地又把煙盒摸過來,乾咳兩聲:“你要是信不過我,問吳敬山就行,他知道我。”

一聽這話,林巧光速摸出手機開始噠噠噠打字,她有千言萬語想問候吳敬山,比如說走前算了她此次的行程為什麼冇告訴她有個男的來騷擾她?

手機嗡嗡兩聲,吳敬山發了兩個低頭認錯的熊貓頭,這才慢悠悠飄過來一句話:

哦,楚良啊,楚家一個旁支,技術不算好,拳腳功夫在行,你就當找了個免費保鏢。

林巧:......

拳腳功夫確實看起來很強,感覺一個不順心能抄酒瓶掄她。

她剛準備繼續質問,就被楚良打斷了:“你小叔是不是說我四肢發達頭腦簡單?”

“差不多吧。”林巧乾巴巴地應。

“聽他瞎說,老古董。”楚良嘀咕著,從他開了至少八個口袋的工裝褲裡掏出手機,順手把那盒軟中華偷入囊中。

其實吳敬山不古董,不過他的確愛瞎說,林巧閉著嘴冇反駁。

楚良的好友碼已經亮到了她麵前:“加個好友,有事方便。”

林巧掃了一下,定睛一看,這貨微信名叫閒良。

她又抬頭盯著對麵疑似校門口賣小靈通的男人看了一下。

閒良?賢良?您可真夠高估自己的!

“五行缺錢?這你啊?我服了你們叔侄倆,一個賽一個財迷啊?”

您那名還好意思說我?

林巧在心中嗶嗶賴賴,點開吳敬山的聊天框準備告狀,瞥見吳敬山微信名後默默退了出去。

噴不了,小叔比我還吊絲。

吳敬山微信名叫“錢包瘦了人涼了”。

微信彈出一條提示音,林巧隨手點進去,發現楚良把自己拉到了一個群裡。

群名叫與飄同行。

林巧:......

她看了一下,群裡基本都冠著姓,像什麼“一般路過陳某人”啊,“高手胡”啊,清一色的單字姓,風格和楚良一樣不謙虛,於是林巧把名字改成了“林不巧”,剛退出去就發現楚良把吳敬山也拉了進來。

吳敬山進群絲毫不見外,照常發了個賤賤的熊貓頭開啟聊天,聊的風生水起。

一般路過陳某人:老吳啊?熟人了,你怎麼又進群了?

錢包瘦了人涼了:什麼叫又?

高手胡:楚良踢你好幾次了。

小鄭整點小酒:吳敬山又來了?還有個誰?林家的?

吳敬山裝死好一會,有人cue林巧他才冒個泡。

錢包瘦了人涼了:我家的,林巧。

林巧纔敢開口,乖乖和前輩打了招呼又靜靜地退下了。

一般路過陳某人:這麼小,楚良說的要完成成人禮那個就是小林巧啊?

錢包瘦了人涼了:跟誰小林巧呢你,跟你熟嗎

高手胡:老吳彆破防。

小鄭整點小酒:老吳彆破防。

林不巧:老吳彆破防。

錢包瘦了人涼了:?

楚良在對麵看的樂嗬,像是纔想起來一樣道:“你餛飩都涼了,彆吃了。”

林巧攪了攪,確實涼了,已經坨住了。

“我也冇吃飯,換個地吧,這家不好吃。”楚良提議。

林巧歎了口氣,放棄了餛飩,起身道:“快中午了都,隨便吃點什麼湊合吧,中午還要回酒店整一下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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